比救活一只刺猬更难的,是帮它在北京找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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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乎乎的小刺猬被放生了,走得没心没肺,并没有回头再看我们一眼。
在“带豹回家”筹款上线前,我们把救助了三个月的小刺猬“灯灯”放归了。
然而,它的自由之路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顺利,并且可以说让我们十分痛苦。
相遇:一只丢了半条命的小刺猬
2017年春节,志愿者Julie在崇礼滑雪时遇见了一个被老乡抓起来养的刺猬,很瘦,没精神,眼睛肿得流水,一边眼睛都糊住了,她赶紧要了过来,打听清楚注意事项,买了猫粮,喂过了几天假期。
刺猬身体不好,胃口却不错。闭着眼睛在猫粮里钻,吃得嘎嘣脆。闻见猫粮味儿,就会噔噔跑来,被Julie幼女取名“灯灯”。
Julie离开北京前,把它托付给了小昭。让情况危重的小动物在精心的呵护下恢复起来是她很擅长的事情,在她那里,小刺猬明显得到了很好的恢复,精力旺盛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无精打采,体况逐渐好转。
但此时正是寒冬,刺猬们本应躲在自己秋天准备好的窝里冬眠。我们决定把它养到春暖花开再放归野外。
小昭之后接手的是陈老湿,因为以前也经常在冬天接收被救助的刺猬,陈老湿明白这个时候光是吃饱喝足还是不够,更好的动物福利需要救助动物的人努力提供,同时,不要让一只野生动物沦为家奴也很重要。
就是这位有点上不来下不去,略微尴尬的小家伙。
让它可以做野生动物才是最好的救助
猫盟清理出办公室的一个阳台给它做康复笼舍。相对独立的环境可以让小刺猬不必过多地接触到人。和野生动物保持距离,也是救助野生动物时需要的正确态度。
虽然是室内环境,不可能像陈老湿以前工作中做的那些室外笼舍那么接近自然环境,但是依然可以提供很多选择。
阳台环境的示意图。说真的,我们经常找不到藏身其中的它。
比如,给小刺猬提供纸箱让它能有躲藏的环境;在环境中经常性提供一些巢材,如纸巾,小刺猬会收集这些巢材回到躲藏的小窝、垫在自己身下和周围,起到舒适和保暖的作用。这样也让小刺猬的生活能更加接近野外的自力更生,而不是在人类提供的优厚待遇下养尊处优乐不思蜀。
收集纸巾回去垫窝的家伙
接着,提供一个整理箱,里面有一些可以满足刺猬挖掘和翻找习惯的垫材,垫材中也有一个纸箱,这是第二个可以躲避的地方(有得选的福利才够好)。
整理箱和墙壁之间留有通道,给它创造更多可以行走的路径。毕竟,一目了然的环境无法刺激探索的欲望,但后面有条小路,就会让它有一探究竟的冲动,尤其是时常有食物藏在后面的时候。
食物被藏在树桩高处
再有环境中的两根树桩。在人能提供给动物的有限环境内,动物会很快熟悉环境中的一切,包括树桩的每一个角落。于是,树桩需要经常变换位置,提供新鲜的角度,食物也会被放在树桩各个难够到的位置。
当然,这不是为了诱惑小刺猬学会爬树,我们希望它能在觅食的环节中付出更多努力,花费更多时间。毕竟,野生动物在野外每天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寻找食物和处理食物,然后才填饱了肚子,如果像传统养宠物一样每天定时定点定量地提供食物,野生动物很快就不再野生了。
我们还做了一些简单的漏食玩具和木天蓼之类的气味丰容等等,总之我们提供了很多花样,让它每天都可以不太轻松地应对各种“困难”。
刨开纸箱上的小孔才能吃到里面的食物
在陈老湿提供的各种丰容和巧巧提供的各种水果,办公室主子喵小胖分享的猫粮,还有大猫的买来的栗子、鹳总的核桃等等福利待遇下,春暖花开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猫盟也非常期待能带它重回野外。
问题来了:找不到合适的家
偌大的北京,它需要怎样一个家?对一只小刺猬来说,要求并不太高,有个一平方公里左右的一片荒野,能让它找到食物、躲藏的地方和同伴的那种,就行。曾经,我们认为,这样的荒野俯拾皆是。
在给它找家的过程中,我们筛掉了包括景观化的小区和许多公园,根据以往的荒野印象,实地考察了三站。
第一站,我们就近(办公室在通州)来到运河公园,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这里的路边没有杂草,树林底下也没有落叶,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被清理干净的的地表,宁愿暴露着土地也不留任何枯草落叶,就连灌木丛这种小动物的天然庇护所也被修剪稀疏不留死角。我们难以想象,在这样光秃秃的地面上,没有掩护的小刺猬要怎么活动和去哪,这种环境,不光刺猬不能存活,就是连个小蚂蚱都没地方呆着。
整齐好看的绿化不等于荒野。这种光秃秃的土地,什么都不会有。
第二站,我们去了潮白河沿线。大猫接连开出去60公里,一会指着路边一个干枯的小沟说,这里当时我看圆尾斗鱼怎样怎样,一会又指着路边一处草坪说这以前是小树林,我还看红隼繁殖怎样怎样。然而,一路上依然没有符合我们期许的刺猬栖息地,要么是被割裂得太零散,要么是吃得不够。
我们萎靡了两周,中途还考虑过其他地方又因为类似的原因而放弃了。最后,大猫想到了自己的长耳鸮观察自留地,那里,貌似还有空间。
于是,第三站,台湖次渠边最后的荒野。
猫盟给小刺猬找了一块,有密林,有开阔区域,有乱石,有枯草,有灌木,有本地植物的荒地。
这里曾是大猫观察长耳鸮的不二去处。放归“灯灯”前的最后一次走访,斑鸠、绿头鸭、鸳鸯、斑鸫、长耳鸮依然热闹。
眼看着“灯灯”头也不回地探索新家。松下一口气的我们开始慢慢感伤:其他想放而不得的地方都曾是刺猬的天堂。而眼下这个新家,周边正在施工建设。自从通州要变成北京副中心后,寸土寸金,谁也不敢保证这里的荒野还能保留多久。
为什么荒野难觅?
只有野生动物才能让荒地成为荒野
在发展的洪流中,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环境作陪?精心的绿化还是自然的荒野?我们要怎样与动物一起生活在这片大地之上?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世外桃源,北京二环里公园中我最喜欢去的是一处无人问津的荒地,那里有一个泥巴底的大概不到20平米的很小的池塘,但却供养着很多的黑斑蛙和中华蟾蜍,走在岸边草丛中不断有黑斑蛙跳回水中,也会被虎斑颈槽蛇捕食。
小池塘通向一条很窄的小河道,两岸的大叶扶芳藤伸向水面,地上总能看到花鼠跑来跑去,旁边高大杨树上是成群的灰喜鹊,春天它们就在这里筑巢繁殖,走在树下灰喜鹊会成群嘎嘎大叫地报警,有时候甚至还会俯冲到很低的地方像你示威。
小河道通向不远的一个开阔水面。水面上总有鸭子,翠鸟经常清脆叫着闪耀飞过,那是比什么装饰品都惊艳的色彩,岸边金银木下戴胜在用大长嘴反复插进土里寻找食物,泥土上都是蚯蚓的粪便。
在稍微远离水一些的地方,树林不太密,但是树很高,下面长着各种杂草,堆放着很多石块,和枯木树根,随便翻动任何一块,下面总有一想不到的节肢动物,最常见的是各种蟋蟀,也曾经遇到过蛇。林中不同颜色的蝴蝶、蜻蜓在飞来飞去,草中螳螂很多,阳光好的时候外围的乱石灌木中麻蜥窜来窜去。当然,到了傍晚,看到草丛慢悠悠的晃来晃去,一定是小刺猬了。
桃花看起来很美,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这是小学时候的陈老湿能在那么一小块区域内观察到的野生动物。不过后来,所有的水道池塘都做了水泥硬化,岸边的草也受到割草机经常的照顾,那片枯木乱石荒草的区域变成了一个水泥砖铺的广场,只有几棵大树被留了下来,动物不再那么容易找到,之后我就很少去那里了。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个例,也许,长耳鸮正在告别北京 ,看看长耳鸮也有类似这样的故事。
草虽然有,但枯草被处理掉了。同样难有生机
我们发现,这个城市发展很快,但对于野生动物实在是不够友好。我们不是拒绝发展,但在一些本应该给野生动物提供栖息地的地方,仍然在按照人类的狭隘审美去不友好地进行生态的发展。
本地植物好维护、好养活,就不如草坪了?图为点地梅
我们甚至听说,在一些小区的一小块区域推行种植本地植物会受到小区业主的投诉,理由是这里本应该是草坪绿化。这让我们深深地理解,为什么发展会对野生动物这么不友好。人的态度就是城市的态度,但让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人们热衷于跑遍世界各地去看动物而对身边的动物没有任何的向往。是因为它们太常见了吗?并不是!
现在很多人如果在自家小区看到一只刺猬会大惊小怪,很多小朋友更是可怜,别说什么黄鼠狼刺猬,见到蝉的幼虫羽化都会让它们兴奋不已,天啊,难以置信他们都没见过蝉幼虫羽化。
刚羽化的蝉在等待身体变硬,厚皮野猪摄
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问出为什么我的身边要有刺猬这样的问题。这份冷漠才是最令人失望的,当国人谈论着外国的动物保护工作开展的多么好而国内却如何如何的时候,难道国内的保护不应该是国人自己来做吗?
但我很难想象连对身边小刺猬都如此冷漠的人们会能对动物保护做出什么样的贡献,从小没见过什么动物的年轻人们长大之后又会对动物存有多少感情呢?我害怕野味是没有机会对自然产生敬畏之心和喜爱之情的他们最接近野生动物的机会。
隐纹花鼠,致敬张瑜哥,大猫摄
不得不提到的是猫盟心中巨神的张瑜哥,每天追着神奇动物的人很多,又有几个能把身边常见的刺猬、松鼠之类的小动物看了又看,从不厌倦呢?听过张瑜哥两次讲座,每一次印象最深刻的都是他难以抑制的对于这些动物的喜爱。
无论如何,希望小刺猬以后能活得很好,也希望它不是一只普通的小刺猬,能让更多人,对于自己身边的自然,能有多一份的了解。
因为
“唯有了解,我们才关心。唯有关心,我们才会采取行动。唯有行动,生命才会有希望。”
——珍·古道尔
铠甲之下的它其实很温柔。大猫 摄
PS:
也许有人会问,不是说北京有很大的山地面积吗?为什么不直接放在山里,反而要在城市里折腾?
因为,我们的红外相机在山里极少拍到刺猬,刺猬实际上更喜欢在平原农田、城郊荒野生存,是陪伴着人类文明发展的小邻居。而我们的发展,早就无需以它们的家园为代价了。
作为个人,我们能为野生动物提供很好的救助,但是保护,必须你我同行。我们想要怎样的家园?每个人心中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结合起来,便是我们未来家园的样子。
编辑:巧巧 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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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刺猬回家了,华北豹也想回家
办公室主子喵小胖失去蛋蛋留念